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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离乡准备(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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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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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8月27日……星期一……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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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周左右才报到,爸妈已经在为我收拾行李、商量谁去送我上学了。

带几双鞋?要不要带冬天的棉服和被絮?日常的生活用品哪些带现成的、哪些带钱到学校再买?爸妈犹豫、争论了好几轮都没有定论。他们把打算带的东西清到客厅,看了看东西太多拿不了,又在里面挑挑拣拣,把暂时不用上的东西放回原位。

家里都是大木箱子,没什么行李箱。爸爸把常年放在大衣柜上的一个大皮箱搬了下来。那是他们结婚时妈妈陪嫁的一对真皮皮箱中的一个,褐红色光洁的皮质、结实的薄木板箱体、银色金属扣袢、金属条包边包角,样式经典而考究。大而扁的结构一看就是为放置储物设计,箱口的提手离箱底仅半米,箱底有四个比硬币稍大的小胶皮轮子,只适合在室内滑行省点力气,不适合长距离搬运、移动。爸妈发挥修练多年的“收纳大法”,把衣服叠成整齐的小块、压缩挤紧,把要带的生活用品层层嵌套地装在一起,不浪费一丁点空间,最终还是没能都装进箱子里。

看着客厅里剩下的东西,爸爸说要去买一个目前时兴的拉杆箱,国庆节时带空箱子回来装上冬装去,以后我往返学校拖行李也方便。这个决定一出,我就知道他们今天的收拾功夫又白费了。新箱子买回来,行李清单一定会增增减减发生变化,已经放进箱子的东西又会有它“更合适”的新位置。在我看来,准备出行大可不必如此紧张,他们却如临大敌,极其慎重,我在外生活的种种已在他们脑子里模拟数遍,检查其中是否存在遗漏的、未帮我考虑到的细节。

要置办的不只是拉杆箱,对照着入学须知清点需要的证件、资料,除了户口和身份证,还差登记照。我挑了张好看点的底片去照相馆加洗,那是初中时照的,现在看起来有几分青涩。回家路上,我去书店仔细比对了几版省城交通地图,买了张范围最大、出版时间最新的,上面有各路公交路线站点、录取我的学校在那张地图的最下面边边上。干完我认为的行前必备回家,艺婷已经在家等我了。

复读班放假了,艺婷说暑假补课都是闹眼子的事,心都是散的,要到正式开学才能开始收心。她说她妈和妹妹都去市里玩了,邀我晚上去陪她。我与她对视一眼,心知与“四眼”有关,便向爸妈报备晚上去她家睡。

只有我俩的屋里是畅所欲言的自由,感觉空气都是轻快的,关上大门的瞬间我俩相视一笑。艺婷抱怨和她妈有代沟,妹妹还小,有些事和她们聊不了。我笑着调侃:“你妈看起来是随和而时髦的人,对你们姐妹也很开明,有求必应,完全没有古板长辈的样子,怎么你还有跟你妈聊不了的事?”

艺婷笑着翻了个白眼道:“我觉得你妈也没你说的那么难相处啊!哈哈哈哈……”

我心领神会,笑着告饶:“知道了,知道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家的经还须各家自己念。你开始念你今天的经吧。”

随即我们聊起了“四眼”,从客厅聊到淋浴间,聊到卧室,直至躺在床上,一刻未停。

她说她感觉他们越来越疏离,在一起时仅仅是两个躯体在同一个空间,她能觉察出他明显走神的状态,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问也不说。她说他的家庭对他影响很大,而他的家庭却看不上她,如果她考不上大学,他俩肯定没戏。她说原打算熬过高考,考个省城的学校就能在一起了,可现在的情况,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明年。她说他可能喜欢别人了,却没有证据,他不提分手她也不好乱猜疑。她说她觉得继续很累,分手又很可惜,毕竟还有感情……

她这个爱情的信徒,在迷雾里游走、磕碰,试图找到一盏明灯为自己指明方向。我不是明灯,我是个逃兵,不断给自己洗脑,把所谓的“爱情”归于荷尔蒙作用和某种“需要”,才能得以自洽。我想把她拉入爱情虚无论的“阵营”,又怕这么做不道德。我顺着她的话一会劝分,一会劝合,无论怎么说,她都有理由反驳。也许,她并不需要我出主意,只需要听她说说,她就会好过些,说得多了,她自己便能慢慢明白吧。

我说:“分手还是继续,你潜意识里已有答案,只是还不愿接受。你抛开其他因素,遵循自己的内心做决定就好。”

“那你的内心呢?还有陶然吗?”她问。

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突然。陶然,仅月余未见,这名字却仿佛消失了一个世纪。这一个世纪里,我已产生了错觉,恍惚认为他填外省的志愿是因为不知道我的选择,因为我掩饰得太好,未表达过心意,因为什么都没发生过……有些事,我已经努力用其他事去填埋,努力忘记了。

“有、没有,现在都不重要了。我觉得当朋友很好啊!何必要什么‘二人世界’呢?没在一起,就不会分手,也不会‘老死不相往来’。朋友可以有很多个,能得到很多人的关心总好过只有一个人关心。你看,和东霞、乐为、莫凌波,和你们在一起多开心,不必纠结,也不会患得患失。‘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没有聚就没有散,我不喜‘散’,所以不‘聚’也挺好。”我满足地输出自己的诡辩逻辑,想让艺婷把爱情这件事也看轻些。

黑暗中,艺婷看不清我的脸,她的话却足以抹杀我脸上的一切表情:“现在是这样,以后朋友们各自有了爱人和家庭,对你的关心就会变少了,这是很自然的事。”

天啊!我知道她说得对,但我却不愿面对这一事实。那意味着终将有一天,我会失去我的朋友们,人生注定这般残忍吗?虽然不必从朋友处索取,但自私的我始终还是渴求能多得到点关爱。即使是堂兄那种吹牛的、无法兑现的许诺,在孤独的时候想想,多少也能提供几分温度。

我胡思乱想着,久久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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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8月29日……星期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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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复读班放假和上学报到的空档,最后约同学们再聚聚。

最近大家不断以“最后”的名义轮着组局,过两天有人重又刷新了“最后”的期限。今天这个“最后局”轮到我了。大家到我家来看电视、打牌、聊天,聚会内容和之前若干天无甚区别。丁静提议去打台球,建国约了初中同学在那里等她。艺婷对新鲜玩意都来神,她举双手赞成,莫凌波没玩过,也挺好奇,于是大部队浩浩荡荡出门,奔桥下的台球场去。

刚出院门,艺婷冲一个瘦高个热情地招手,我顺着她招呼的方向望去,心倏地一紧,漏跳两拍:是陶然。我之前纠结过这个“最后局”要不要叫他,后来以没有他家的联系方式作罢,不料艺婷却把我家聚会的事告诉了他。我赶紧上前两步,若无其事地对他说:“我们去打台球,你也一起吧?”他腼腆地笑笑,跟在队伍里。

台球说新鲜,其实也不新鲜了。七八年前,台球刚在县城出现时,是室内的高档休闲消费。夏天是台球室的旺季,在装饰得五颜六色的场内四角放着直升机桨叶般硕大的落地扇对着球台猛吹,实木框架、金属集球轨道,大理石台面覆上绿色绒布,收银台摆着各种啤酒饮料、零食小吃。到店玩的大多是些有头脸有身份的人物,10块钱一局,店家提供摆球服务,生意十分红火。一时间台球室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一两年后,随着热度散去,球和球台逐渐磨损,时常光顾台球室的除了年轻人便是各家的闲汉和街上的混混。好人家把台球室视为是非之地,告诫家里小孩别去。球资也从10块一局降到了5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些占地方的旧二手台球案被盖上塑料膜放在引桥的桥空里,就像每到夏天,西瓜贩子会把一堆一堆的西瓜屯在桥空里一样。桥空在他们眼里是天然的、没人管又不收场地费的大仓库。这两年,桥空里的各种简配版的破旧台球案子越来越多,各家老板不约而同夏天经营冬天覆膜休息,渐渐形成了夏季球场。球资也降到了普通学生能承受的程度:视案子和球的新旧程度,收1-2块钱/局不等。店家除了提供球杆、球和球台,也不再提供任何服务。

我带着大家直奔一个躺在竹床上、手摇蒲扇的中年男人而去。他是我初中同学琳琳的爸爸,很早下了岗。他收了几张旧台球桌摆在家门前的桥空里,琳琳暑假有空就在这里帮忙看摊。我带同学来,一面是照顾她家生意,一面也想见见她。

“叔叔,帮我们开几个台子。”我招呼了一声。

“来玩啊,这几个都可以,你们随便玩哈。”琳琳爸指了指面前的几张台子。

“琳琳今天怎么不在啊?”我问琳琳爸。

“她呀,她妈带她去市里相亲去了。”琳琳爸笑着回答,一副喜事将近的样子,我却如哽了口馒头在胸口,一下被噎住了。

琳琳是个温柔体贴、小巧灵动的女孩,比我大一岁,但看起来,个头和年纪都比我小。上学时用装饰带折星星、折风铃,她总是折得又快又好。她是黄子怡小团体的一员,但她与其他人不同。每当黄子怡拉拢小团体里的淼淼和其他人传吴莉与“饼子”的闲话时,她总是听着抿嘴笑,不插话。黄子怡叫大家都不跟吴莉玩、不跟她说话,并让每个人表态“表忠心”时,她就抿嘴笑笑说:“我本来跟她也不熟”,然后该干嘛干嘛。我跟黄子怡闹矛盾,跟她吐槽黄子怡时,她会柔柔地笑着对我说:“朋友间的别扭总会过去的,你不去想,过两天就好了。”

初中毕业后我们见得就少了。她没考上高中,她想去学门手艺,她爸妈想让她在街面上找个帮人看店的工作。她弟今年初中毕业,没想到她竟然被她爸妈拉去相亲了。她想吗?前两天我爸还告诫我别谈恋爱,我们是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吗?

没空继续往下想,乐为已经开始分组要比拼球技了。大家默认男生比女生球技好,也就默认了一男一女组队才算公平。丁静自然和建国一组,艺婷与陶然,我与施莱特分别为一组。莫凌波因从未玩过,被视为女生,和乐为一组。他对“被视为女生”很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球技还不如女生。

我快速摆球的技术引来施莱特侧目。这是跟琳琳学的,只是我的球技没学到琳琳的十分之一。施莱特欠欠地显摆有个好队友,胜利就到手了一半,我用自谦的方式给他泼冷水。陶然与施莱特杠上了,放狠话要一较高下。对于男生们莫名燃起的好胜心,艺婷和我都觉得幼稚,笑着对视翻了个白眼。

没多久丁静、建国和他的朋友们有其他安排离开,面对毫无还击之力的莫凌波,乐为觉得虐菜鸟不是君子所为,我便提议去河边玩。顺着引桥往前走,桥下周边居民种的菜渐渐多了起来,玉米、豆角,各种爬藤的架子。走过菜地块,穿过堤坝拦闸口,外面是被江水冲刷得毫无规律的青沙岸,也是爸妈禁止我踏入的地界。

我指着离岸边不远的一艘废弃破灯船说:“去那儿玩吧,那是我小时候的‘秘密基地’。”不等大伙响应,我已轻快地冲在前面,跳上一尺来宽登船的木踏板,跑步上船。乐为和艺婷如表演平衡木般,小心翼翼地在登船板上伸展双臂左右晃动,走着“猫步”,也上了船。施莱特和陶然还在为突然结束的台球未分出胜负而斗气,互相不对付。莫凌波便在后面撵着他俩跟上来。

我像儿时一样,在狭小的舱室里穿梭探险,在U形铁棍焊成的梯子上爬上爬下,在各种废弃的轮胎、铁锁链间跳来跳去。我爬上船顶,像勇士一样往甲板上跳,跳到一半被“拽住”,回头一看凉鞋跟卡进了锈破洞的船顶。穿着鞋动弹不得,脱了鞋又无从落脚:晒得滚烫的铁板足以烤熟鸡蛋。乐为和施莱特爬上船顶来“解救”被困的我,陶然站在甲板上看笑话,还冲他俩喊:“让她自己来!”

从船上下来,我们去河边踩沙子、玩泥巴,在土堤上赛跑,带他们走僻静小路,去曾经和小姐妹一起误闯进的树林里逮青蛙、摘蘑菇。所有人像孩子一样嬉闹,简单纯粹的快乐随着这片“禁地”,一起融入我仅有的几段美好童年回忆。

快乐永远是短暂的。随着天边的霞光消散,暮色降临,快乐如华丽的礼服、南瓜马车和车夫般,一个个从眼前消失。要回家了,我变回了十二点后的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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